如何看待当前全球能源市场紧缺

近期，在供需缺口加大下，欧洲天然气价格飙升导致欧洲爆发能源市场紧缺，并且有向印度等新兴国家蔓延的迹象。能源问题引发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特别是冬季来临能源需求持续上升，能源供需缺口可能继续扩大，全球能源市场紧缺问题短期不容乐观。如何正确看待全球能源市场紧缺及其根源，成为应对全球能源市场紧缺冲击的重要前提。

非地缘政治因素是本次能源市场紧缺区别于历次能源危机的显著特征

能源危机并不少见，能源价格大幅暴涨是共性特征，都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大冲击。特别是工业革命以来，能源成为各行各业稳定发展的重要保障，能源问题已经成为制约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较长时间内世界能源市场交易的通常指一次能源。石油、天然气、煤炭等属于一次能源，电力及热力等构成二次能源。历史上出现具有重大影响的能源危机，都与石油有关，理解本次能源市场紧缺与此前的差异，重点在于分析一次能源与二次能源的不同。

一次能源属于化石能源，具有不可再生特性。产油国与石油进口大国之间的地缘政治冲突客观上会对能源供需产生重大冲击。历史上具有重大影响的能源危机，分别是1973年、1979年及1990年的石油危机，都有明显的地缘政治因素，这是由石油等一次能源的特点决定的。

相比历次的能源危机，本次能源价格波动并非源于激烈的地缘政治冲突，而是呈现价格在不同能源市场的传导蔓延。2021年9月以来，欧美天然气、动力煤、原油等能源价格大幅上涨，10月初动力煤价格较2020年同期分别上涨440%左右及300%左右，布伦特和西德克萨斯轻质中间基原油价格相比2020年同期都上涨超过90%。一次能源价格上涨推升了二次能源价格的飙升，意大利、西班牙、德国等电价都比2020年上涨超过150%，美国居民电价创下历史新高。除发达国家之外，发展中国家能源问题也十分突出。例如，巴西由于干旱而导致水电发电压力较大，一次能源价格上涨导致火电发电成本激增。本次能源市场紧缺，既体现为石油、天然气等一次能源的价格暴涨，也体现为电力等二次能源突出的供需矛盾，这是本次能源问题的重要特征。

经济政策因素构成此次能源市场紧缺的深层次根源

石油等能源除了具有战略储备物资属性之外，本质上还是商品，理解价格异动的原因必须从能源市场供求状况进行分析。观察能源市场环境，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性扩散导致全球经济出现大幅减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经济下滑3.1个百分点，成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大幅度的下降，全球经济减速促使能源需求急剧萎缩，能源市场供过于求的问题突出，石油期货价格甚至出现了负数的现象，引发业界对于能源经济行业发展前景的巨大担忧。石油等能源顺应全球经济减速而采取减产限产的措施。2021年以来世界主要国家经济出现较大反弹，客观上对能源需求持续增加，但疫情前景不明朗及全球经济分化制约着市场判断的分化，业界对能源发展判断并不一致，石油等能源未能随着经济增长反弹而持续增加供应的问题突出，全球经济恢复滋生能源市场紧缺也就能得到部分解释。

然而，历史经验表明，全球经济剧烈波动并不必然导致能源市场紧缺。回顾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当时全球经济也出现了急剧减速而后大幅反弹的V型变化，但能源市场并没有出现紧缺的局面，本次能源市场有何特殊性？

从政策因素来看，近年来世界主要国家将气候变化问题视为人类未来的重要挑战，倡导绿色发展已经逐步形成共识。其中，减少化石能源而大力发展新能源，成为人类实现绿色发展目标的重要举措。在此背景下，与化石能源相关的投资面临较大风险，相关企业保持观望的态度或者缩减投资。这促使石油等化石能源供给缺乏价格弹性。全球经济恢复未能伴随化石能源的同步扩张，是本次石油等一次能源出现市场紧缺的重要根源。

虽然一次能源由于缺乏弹性而较难迅速调节以弥补供需缺口，但近年来世界不少国家大力发展新能源，风电、光电等清洁能源较快扩张，相关政策措施增加了电力等二次能源的供应，客观上有助于缓解一次能源价格暴涨引发的电力供需缺口问题。然而，风电、光电等新能源与天气、季节有着较强的相关性，持续的阴雨天气促使阳光不足，光电无法满负荷发电。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风力发电就无法持续。而当阳光普照与风力较强的时候，光电与风电供应大幅增长，超过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电力需求，但储能基础设施尚无法满足清洁能源在高峰时过量发电的储备需要，难以发挥新能源发电削峰填谷的作用。从这个角度看，新能源储能等技术发展滞后构成二次能源危机的重要因素。

全球能源市场紧缺除供需失衡之外，还有流动性泛滥的原因。价格是货币的现象，能源市场紧缺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的超宽松货币政策也有着重要关系。伴随疫情全球性扩散，美国等货币发行国采取积极的刺激计划，实施增发货币与降低利率等超宽松货币政策。尤其是美联储资产在疫情暴发一年时间增加了一倍左右，大幅增加了全球市场的流动性，对全球经济形成拉动作用，客观上对能源等商品价格产生上涨压力。

统筹发展和安全，应对能源市场紧缺的政策重点

我国应对当前能源市场紧缺不仅要促进短期的供需平衡，也要推动国际协调，更加科学制定能源转型的各项发展战略。

一方面，坚持统筹发展和安全，加强能源设施建设，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平抑能源价格波动及应对能源市场紧缺的短期政策就是增加能源供给，这亟待加强国际协调，促进油气大国增加能源出口，重点考虑缓解地缘政治压力，推动俄罗斯等国家增加油气供应，促进煤炭出口国家增加煤炭出口，缓解全球能源需求的压力。同时，可出台财政金融政策，为能源企业投资创造稳定的环境，构建能源资源保障体系，为应对能源价格波动提供重要的支撑。

另一方面，科学把握能源发展规律，稳步推动能源结构转型。从中长期来看，实现“双碳”目标，客观上要求能源结构深层次调整，必须大力发展新能源。但新能源发展有赖于技术创新，当前储能基础设施仍然未能满足风电、光电等储能需求，必须深刻分析能源技术发展的趋势，科学把握能源变革的规律，深入研究与经济社会发展相适应的能源转型时间表、路线图，在此基础上，注重宏观政策的连续性，避免能源市场大起大落，重点通过市场手段，推动传统能源与新能源市场协调发展，大力鼓励新能源技术创新，为中长期的能源变革与结构优化发挥重要作用。